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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】
河东裴瑕?
沈玉娇怔住,万万没想到和那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郎,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。
他白袍胜雪,清贵儒雅,宛若天上云。
她衣衫褴褛,蓬头垢面,宛若地下泥。
云泥之别这个词,在这一刻如此具象,具象到她整个人都变得局促羞耻,恨不得掩面遁地而逃。
一旁的李氏和徐氏得知他的身份,又听他说“迎吾妇归家”,话中之意,分明还认这门亲事,皆是不胜欢喜。
“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难。”
李氏神情动容,蹒跚上前一步:“不愧是裴公之后,你这般磊落守信,将玉娘交给你,我也能安心了。”
她说着,见一向规矩知礼的女儿垂着头,格外沉默,不禁催道:“玉娘,还不快与裴郎君见礼。”
沈玉娇眼睫轻颤,稍作迟疑,还是屈膝抬手,行了个平辈间的寻常礼:“玉娘见过裴郎君。”
裴瑕垂眸,“沈娘子不必多礼,若不介意,唤我守真即可。”
裴瑕,字守真。
不等玉娇开口,李氏就应道:“好好好,以后就唤你守真。守真,你也不必沈娘子沈娘子的叫,太过生分。家中都唤她玉娘,她祖父祖母在世时,也唤她娇娇。日后都是一家人,你拣顺口的唤。”
李氏这般热情,裴瑕只淡然应了声好。
沈玉娇在旁瞧着羞窘又心酸,从小母亲就教导她,女子要矜持守礼,如今却担心错过裴瑕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上赶着和裴家攀关系。
母亲都能放下颜面身段,自己又何必再做矜持扭捏小女儿姿态?
深缓口气,她抬眸唤道:“守真…守真阿兄……”
裴瑕去岁及冠,比她长五岁,唤他一声阿兄也恰当。
裴瑕这才看清自己这位未过门妻子的模样。
乌发凌乱,白皙脸颊沾染些许尘土污泥,整个人瞧着灰扑扑的,但那双定定望向自己的乌眸水波潋滟,楚楚惹人怜。
“玉娘。”他抬袖,回以一礼。
沈玉娇仍不敢多看他,垂着长睫,低低道:“你方才说迎我回河东,可是真的?”
“自然。”
裴瑕声线平缓:“你我婚约由两家尊长订下,一诺千金。裴氏若毁誓背信,日后何以立足世间?”
沈玉娇抿唇,她先前笃定裴氏不会来人的揣度,此刻倒显得狭隘了——
或许,他真的是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。
这般想着,玉娇敛眸正色,再次朝裴瑕行礼:“守真阿兄,你能守诺履约,我感激不尽。只是在我跟你回去前,能否请你想想办法,给我父兄寻些伤药……”
她回头看了眼囚车,嗓音微哽:“不然我怕,他们撑不过长安地界。”
裴瑕见她恭敬俯拜的大礼,垂首屈膝,一举一动,规整端庄得无可挑剔。
这般孝心、这般风仪,裴氏宗妇之位许给她,也不算辱没。
“放心,你既为吾妇,你父兄便是吾父兄。”
裴瑕侧眸,清冷目光扫过一侧战战兢兢的小头领:“我定保他们一路无虞,平安到达岭南。”
沈玉娇闻言,心头触动。
一旁的李氏和徐氏也泪光闪动,一门女眷连着那三岁的小女娃,再次朝裴瑕躬身行礼:“裴郎大恩,沈门永记在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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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瑕虽未入仕,但河东裴氏,盛名久著,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者,不计其数。
他不过敲打那押解的小头领两句,那小头领便唯唯诺诺,恨不得跪地替他擦去靴上尘土般谄媚。
裴瑕也知驭人,须得恩威并施。
废了那癞头衙役一只手,杀鸡儆猴,又舍了小头领一斛珠,足够沈家人一路看病吃药,吃饱穿暖。
沈玉娇见他安排妥当,心下稍安,含泪与家中亲人惜别一番,这才戴上帷帽,随裴瑕离去。
俩人先回长安,除了沈玉娇的奴籍,重获清白自由身,再回河东。
沈玉娇深知,世间女子,未嫁从父,出嫁从夫。如今娘家已指望不上,她想要安身立命,想要家人沉冤得雪,日后只能仰仗身旁这位裴郎——
母亲临别前也叮嘱她:“裴夫人乃琅琊王氏嫡女,出身高贵,心气儿也极高,她必然不愿守真娶你为妻。若她出言羞辱,你切莫争一时义气,万万要忍。只要你顾全大局、端正贤德,依守真的性子,定会想办法迎你为妻。你若顺利嫁进裴府,记得与守真好好相处,戒骄戒躁,贤惠大度,守真必不会亏你。若你肚皮争气,能为裴氏诞下嫡子,也算站稳脚跟,能和守真提一提你父亲的冤案了……”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[1]。李氏之言,声声在耳,沈玉娇谨记在心。
回了河东裴府,见过裴家一干长辈,她照着母亲的交代,作出一副唯诺本分的姿态。
她也不知裴瑕是如何说服裴夫人,最终,她还是拜了裴氏的祖宗,进了裴氏的大门,成了裴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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