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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玉娇:“……”
难道她会错意,他并不想她问?
瞥过他肩头被雨水沾湿的那块,她转身走向衣橱:“近日天气忽冷忽热,郎君切莫染风寒。”
见她取来干净衣袍,上前宽衣,裴瑕并未阻拦。
宽衣系带这些事,从前他一直是自己做。
直到新婚第二日,玉娇伺候他宽衣,他下意识避开说不用。
新妇脸色微白,轻怯问他:“可是妾身伺候得不好。”
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入裴家,本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,他不愿让她多想,是以往后她的近身伺候,他不再拒绝。
她是他的妻,到底与旁的女子不一样。
“是二殿下。”
裴瑕伸展双臂,方便身形娇小的妻子解袍:“你应当听说淮南那边有异动?”
“曾经听我阿兄提过一句,淮南太守张英一向狼子野心。此次长安来人,是为这事?”
“张英反了,二殿下主动请缨平叛,陛下给了他两万兵马。他派人送来拜帖,请我为军师,随军南下。”
话音未落,腰间解带的手指停住。
裴瑕垂眸,便见沈玉娇仰起脸:“郎君应下了?”
暖黄烛光笼着她的眉眼,楚楚动人,裴瑕沉吟片刻,道:“二殿下盛情,实难推辞。”
当今圣上共有五子,太子资质平平,与其父一样是个中庸无能之辈。
皇子中要论出众者,当属二皇子和三皇子。二皇子品行端正,颇有贤名,但行事优柔,仁慈太过;三皇子武勇过人,天生猛将,可惜挥金如土,贪图享乐。
这两位皇子,皆不算裴瑕心中明主,但他没料到二皇子竟亲自赶来闻喜,请他出山,并言“先生若愿辅佐我,我必以国士之礼待先生。”
沈玉娇并不知此刻二皇子就宿在府中客房,她虽是女子,但生在长安官宦之家,对朝中情况也知晓一二。
若要择明主,二殿下无疑是最优选,何况此次是二殿下亲自下拜帖——
“郎君有鲲鹏之志,我作为妻子,自当全力支持。”沈玉娇将换下的外袍放在一旁,替他披上干净的鸦青色薄袍:“只是不知郎君此去,何时能归?”
“大军五日后出发,最快三月,最迟……”
裴瑕微顿,垂下眼:“我会尽快。”
沈玉娇听出他话中意思,心头沉了沉,面上挤出浅笑:“我相信以郎君的智谋,定能速战速决,早日凯旋。”
腰间袍带系好,又说了两句话,便有婢子隔帘禀报:“郎君,娘子,膳食已送来,是否现在摆上?”
沈玉娇看了眼裴瑕,见他闲坐榻边,于是朝外应道:“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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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饭过后,天色已然全黑,雨水却未停。
沐浴过后的沈玉娇身披浅杏色薄衫,侧坐长榻,手下是一本翻开的《女范捷录》。
眼睛虽盯着书页墨字,思绪却早已缥缈天外。
五日后,裴瑕便要离府,这一去短则三月,长则归期不定……
若说毫无不舍,那是假话。毕竟自他将她带回河东,他就是她唯一的仰仗。
她虽嫁入裴府,但婆母王氏和族中其他长辈都看不上她。
而今空有宗妇之名,却无宗妇之权,明明是正室夫人,却像个以色侍人的妾侍,每日窝在停云院中,极少显露人前——
出去作甚呢,嫌罪臣之女的身份不够丢人么。
裴瑕在家时,众人尚能对自己这个“宗妇”有几分表面尊敬。
若是裴瑕走了……
沈玉娇抿唇,搭在书页上的细白手指也不觉捏紧。
忽的,一阵华贵馥郁的檀香淡淡笼来。
未等她抬眼,掌下书册便被颠了个个。
“神思不属,书都拿倒了。”男人清冷嗓音在头顶响起。
沈玉娇掀眸,只见刚沐浴的男人一袭长衫,微湿乌发以一支白玉簪虚挽,这副散漫打扮,给他清阔眉宇平添几分慵懒秾艳。
世人皆道“河东裴瑕,如玉君子”,实非虚言。
这个人,当真像是瓷白冷玉雕成,外表清冷,性情清冷,唯独夜里幔帐落下,覆上的那具身躯……倒并不冷。
直到裴瑕又唤一声,沈玉娇才回神,映着灯火,男人那双黑眸泛着澹澹水色般:“怎的又在出神?”
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,沈玉娇颊边一烫,连忙偏脸:“我想着五日后郎君就要离家,这几日可得好好收拾箱笼,能带上的都带上,免得在外不便。”
“这些自有婢子收拾,你不必操心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但郎君头次出远门,还是随军平叛……”
沈玉娇看向眼前男人,嗓音放轻:“你在外千万当心。”
她眼中担忧,情真意切,如缕缕丝线,不动声色牵缠而来。
裴瑕眸色微动,颔首:“会的。”
又瞥过案上那册书:“还要看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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